谈其中在网上看到那被人热炒煎沸的屎尿体诗作的时候，他正读一本外国作家的短篇小说集，刚好有个短篇涉及这方面。
       这又有什么呢？他心里起着这句硕大的疑问。看着网民们争论不休，读着那小说集，只想人类本能上的这种事，在人们只重入口不重出口的潜意识，确乎难登大雅之堂，他的脸色随之变成了煮熟虾，似乎看到那个叫作钟明秀的诗作者在网评众人的口诛笔伐中煎迫难堪，这难堪更像发生在他身上，让他也置身某种难言的困窘了。
       生活每天似须面对这些再平常不过的事体，但堂而皇之地摆在桌面，形诸文字，贴上诗歌的标签，就会莫名其妙地多了缺薄难耐，谁也会掩嘴耻笑，亦有不乏支持者的网上微弱声唤，一下子沸沸扬扬，彼此都在闹腾折损境遇，反不见其骚臭，早于其中分嚼出不同寻常的调侃戏谑。如此本也无聊透顶，抛却诗歌，谁没在生活中有过“水火无情”的境遇，不料冠以诗歌，却惹出这样的不堪，仿若将人的隐私置于放大镜下，这又有什么呢？谈其中几乎内心在呐喊发问。
      再正常不过了，对于肠胃不好，抑或前列腺毛病者而言，一时难有厕便，憋忍的难堪最难受了，即便常人也不会不遇到如此突发的生理之需。这样的事，忍无可忍，何必忍着？即便屁大的事也无须忍着，饶是有时免不了难堪。那次他正参加一个困难企业发展座谈会，领导刚讲完话，主持人将要做最后总结之际，会议室内静得能听见自个呼吸，他已憋忍好久，最终那声响厉雷动还是发作了，就像与领导唱反调似的，与会者先是惊愕地半张着嘴，夹杂不解，还有掩忍的吃吃憋笑，即便如此，还不忘用那敏锐不过的视觉迅疾挖定了他。他被放到了聚火灯下似的，尽管脑子一片空白，身上那种燠热难耐却是实实在在的。事后他会阿Q似的安慰自个，这又有什么呢？难道你们连那也不放么？不就是场合吧，那也是生理之迫，人之常态，何必小题大作呢？可人们往往会小题大作，那种乐子——让别人难堪，出些无原则的糗事——也是以小寓乐，无可比拟的。这帮无聊的家伙！
      虽说无所谓，但那巨响还是传开来，甚至成了许多人饭后茶余闲谈的乐遣，这让谈其中始料未及，以致成了某种无形的压力，耳际时时有着那声巨响，就是与同事、朋友或领导，甚至家人吃饭，去酒店包间，想想那不远的方便之处，他都会紧张，时时怕再出现那声不合时宜的巨响。这在他在所难免，因了他的肠胃和前列腺常闹小情绪，去那地方自然比别人多，说来也怪，凡是遇见那地方，必去无疑，就是不遇见那地方，无论到那里他都要开会报到似的先找见那地方，以备不时之虞。他可不想委屈身体，那些杂物留在体内有害无益，只有像脾气一样随时发泄才会舒畅。因之入了那地，在他都有雷雨交加的情景，连那咫尺之地也会忽地抖亮一番，还真不矫情。因而去那地方，那次难堪就会不合时宜地闪在脑际，每次的经验也会加剧心内的恐惧，以致有了焦虑，不亚于入地狱般熬煎，总害怕闹出响动，为别人所讥笑，更何况去那地方“谈三响”的名号，早已是对着窗户吹喇叭——鸣(名)声在外。只要在包间相聚，因着过往的难堪，即便别人去那地方，他也会时时紧张，耳边会想起那些耻辱的“号角”，别人若安然无响地归坐席上，他也会一脸释然，这才会大块朵颐，猜拳喝酒，好不痛快。过后他在想，他这是患上了“号角”综合焦虑症，虽然心里常在说这又有什么呢，情绪总会因之煎迫纠结，但是说不出来。现在想想，网上这个过了不惑之年的钟明秀，还真不惑了，将这些写成了诗，还堂而皇之的，尽管掀起了轩然大波，惹来自身不安，没入成那“鞋”会，似乎光定了脚，没入就没入吧，民国大家哪个入过？不也名垂文史，而入了又能怎样呢？只不过多了个过街的幌子，不入也好，他这样在心里劝着钟明秀，那钟的勇气反倒让他折服，而他这个已届知天命的人，竟为这样的事难堪，看来那格局还真乏善可陈，尽管依然还在说，这又有什么呢。
       是的，这又有什么呢，在小孩子看来简单不过的事，却总让不同层次的大人们惶惑，真如他正看的这本小说集的那个短篇所讲，“孩子们真不一样啊”，“简单直接，不管多风雅的聚会，他们都会直接过去，大声宣布：妈妈，我要拉耙耙。”看到这里，谈其中像吃了颗定心丸，安详了许多，也似看到了钟明秀那张孩子似的脸，那种长不大真好，还能将这种事入诗，只是在形式上，被网友调侃是电脑键盘回车而来的长短句，相较小说里无名诗人都首五言打游诗：“人生最快事/慢慢去拉屎/要想得轻松/肚里全腾空。”这不只是那个外国作者的事，还与翻译有关，不知外国有作“鞋”否！？这翻译穿“鞋”否？！哎呀，这个才情的翻译，那个孩子般真敢写的钟明秀，都让谈其中五体投地。
     这是难堪与诗歌高雅的挂钩，谈其中脑海浮出但丁的那句诗：“那些被判有罪的人放屁如同小号”，与那些网上评论钟明秀的喋喋不休似乎风马牛不相及。
      即便如此，这又有什么呢？！

                     2022年9月30日写于书房

       作者简介：巴漠，阅读写作者，文学学士，曾在省内外各种刊物发表论文、散文、小说近百篇，出版作品二百万字，著有诗文集《驼铃声声》，文论集《跋涉集》，散文集《水怡》，长篇小说《火山口》（陕西传媒网连载）、《黑石村往事》，小说《白马道》获中华文学星光大道、《今古传奇》第二届全国优秀小说奖，获2022年度网络“最佳诗词奖”。